(六)

一把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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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夏仁驱车来到市人民医院后,看到楼下的电梯外站着满满的等待的人群,便一个箭步的往重症监护室跑去。和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一样:只有一张空落落的病床,还有一个带着口罩整理病床的护士。夏仁的心情倒也没有多大的起伏,只是他或许猜到了刘伯伯已经去世这个事实了,在那里叹惜了片刻。这次是我先问的话了,我问护士:“床上的人呢?”

    护士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撂下一句“去世了”便抱起被子走了。

    当我看着这个护士离去的身影时,倒没有被她的冷漠所影响。反而在脑海里产生了一些毫无关联又或者是能够有所关联的事了。当年的三叉路口,当年的宋智,还有刘伯伯离世时急着要见夏仁,这些事都隐约在证实家传对我所说的一些确凿的推测。我是否该提起告诉夏仁我所知道的呢?如果刘伯伯对夏仁所说的遗言并非是这件事呢?我陷入两难的选择,只好继续拖延。

    “别发呆了!去他家超市吧!或许刘婶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呢?”夏仁对我说道。我简单的应了一声,便又被他命令下楼,然后上了他的车往已故刘伯伯的家驶去。

    刘伯伯的突然去世,让他家的人没有丝毫准备。他的遗体被安放在了冰棺里。然后搁在两站长凳上。里面围满了人,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不知道为何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的刘婶,在看到夏仁的那一刻,就像河水决堤似的开始哗啦啦的抽泣起来。夏仁走上前去,搀扶着刘婶,我则拿起一旁的椅子。夏仁一边安抚着刘婶,一边让刘婶坐下。刘婶看看四周,像是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刘婶断断续续的哭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还是无从入口。待到人们渐渐散去时,刘婶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拉着夏仁,夏仁则叫上了我,一起去了里屋。

    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关上了门。就像是逝去的刘伯伯指引我这样做似的,关门的那一刹那,我看了看冰棺,还有零星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刘婶拉着夏仁和我分别坐在了她的左右边,笨拙的拆开一包烟递给我们。年长一些的老人每每对一个晚辈有愧疚时,总要用一句亲近中带着别扭的话打开话匣子。她见我和夏仁点上了烟,松了一口气后,非常客气的对着夏仁说:“我和死鬼老刘无儿无女,,上次见到你们特亲近,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当你们两个是我的干儿子了!”说完难为情的笑了起来。我和夏仁都知道,我们必须有所表示,那怕是一个肯定的微笑也能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隔阂。刘婶见我们连连点头后,放开我的手,用她那满是皱纹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紧夏仁的手,看着他说:“老刘在世时,总是对我说,人活在世上最好是不留遗憾的活着,哪怕是绣花针一样大小的事也是如此。当他弥留之际时,他这样的想法就更加的强烈了。可是最后,他却没能当着你的面告诉你这件事。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儿子哎!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这件事也不要告诉你为好!有时,不知道比知道更加为好。你们能在老刘去世时过来看他一眼,相信他死也瞑目了。”

    “是呀!不说就不说吧。也没有什么事能够改变现在更好的我们了!”夏仁答应了刘婶的请求,我坐在旁边若有所思。我们都承诺着,刘伯伯头七的时候一定过来。

    头七这天,后山傍水旁。刘婶双手捧着骨灰盒,在和尚诵经完毕时,慢慢的放进了坟茔中。四个中年男子依次用土填上。无儿无女的老刘并没有子孙们哀哭的场面,约莫十人左右的送别场面显得些许凄凉,更多了一份对生命的珍重。

    远处,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旁。走出来一位约莫25岁左右的女孩,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她拿出旅行包了一条雪白的孝布戴在了头上,然后飞奔着往我们这边走来。当她靠近我们的时候,一张陌生的且带着羞涩神情的面孔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带着一副清新的近视眼镜,扎着马尾辫,样式泛白却干净整洁的卫衣配牛仔裤,鞋延边沾着泥土的运动鞋。颇有点毕业季时学生的样子。

    我们依稀听到她和刘婶之间互相感谢着。她感谢刘婶一家在十年前矢志不移的邮寄学费还有生活费供她念完了大学,让她能够学到很多的知识,走出大山。虽然她是个孤儿,可依旧能够感受到满满的爱!为自己现在才来拜别自己的再生父亲而感到万分悲伤。刘婶则感谢她在失去亲人时能够再次感受到亲情而万分欣慰,又在百忙之中能够不厌其烦的通过信件帮老刘料理他最后的意愿,并且一切都整理妥当。那时起,我们渐渐明白,得失其实是双向的。

    夏仁因公司管理人员的相继离开,被招聘的事搞的焦头烂额,在接完电话后匆匆的走了。剩下来的一些事情则交给我来帮忙打点了。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我正在家里查阅着相关资料时,夏仁踱手踱脚的来到我的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着实吓了我一跳。被我指责后,惺惺的说:“本来准备跟你分享一件事的,看来时间不对,走了!”

    “别啊!说吧!什么事?”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立马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连忙问他。

    “真想听?”他坐在我的电脑桌上说。

    见我点头,他告诉了我今天上午他遇到的事。

    上午九点的时候,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每次这个时间,都会有一波一波的各式各样的人来应聘急需的岗位。他看着这些人已经产生了麻木不仁的感觉,用他的话说,就是一个个都是脓包,没有任何特点。索性,亲自应聘改成了让自己的助理处理这件事,然后记下每个人的特点再一一比较,最后筛选出优秀的人在公司人力资源部任职。

    而今天,当他路过应聘的会议厅时,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立马吸引住了夏仁的眼光。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见过面----就在那天刘伯伯的葬礼上!其次,当她看到夏仁从她面前经过,别人都说“夏总好”时,她依旧面不改色的对面试官说着自己的个性。于是,夏仁停下脚步,坐在他的助手旁,开始认真的听着她说话。

    “我今年刚毕业,学的是MBA。在学校时,从未得过第二!每年都有奖学金。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我读大学期间,当过家教,在外企有过兼职。因此,你们不用担心我的工作能力!”

    “那你为何要选择在农村工作呢?”

    “受人恩惠,要懂感恩!其实,我是个孤儿,这个地方的人养育了我,才使我有了今天!当我学会独立的时候,就是我尽孝道的时候,我的母亲在这里,所有我要在这里!这个人知道。”她说这个人知道的时候,用手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夏仁。

    夏仁并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是不断的观察着她的打扮,那天夏仁看到的她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大学生,而今天看到确实一个盘着发髻,穿着知性女人特有的白色衬衣,下身配一条黑色棉质短裤,脚上穿着平底凉鞋。淡淡的妆容给人亲切柔和的感觉。

    夏仁的助理看了一眼夏仁,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着急,不过,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

    “还没被录取就提建议啦?说吧!”夏仁的助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

    “每天应聘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在会议厅装一个饮水机呢?”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仁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然后站起来,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对她说:“不用装了,因为接下来不需要在招聘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起来,上翘的嘴唇连同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一起眯成了一弯月牙。她非常明朗的对着夏仁和他的助理说:“我叫傅玲玲。请多多赐教!”

    过去的种种立马涌上夏仁的心头。仿佛一切就在昨天刚刚发生,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明天早上八点来报到!你被录取了。”夏仁说完,站了起来,一个不留神却绊倒了椅子,头也不回的往办公室走去。

    就只听到夏仁的助手朝着会议厅外喊道:“应聘结束了!你们都散了吧!”

    厅外一片唏嘘声……

    “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我第一次张大了嘴问道。

    “别乱想了。今晚你家吃什么啊?我特来蹭饭!”夏仁咧着嘴说。

    “随便吃些吧。别人家的饭菜有营养。多吃点,长个子!别到时候想追人家,人家又嫌弃你是小矮子!哈哈……”

    “你滚蛋!往事就不要提啦!”夏仁拉着我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