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简小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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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眼玲珑送来的点心,笑道:“平日里我只吃厨房做的安胎药膳,阿瑨也不允许我乱吃东西。”

    冬日的天落下细雪,挤在枯枝间像朵朵白梅绽放,却闻不到冷香。她捧着暖炉再次来到覃花院,紧闭的房门内传出笑声。

    垂影红着眼眶为玲珑不值,她只是坐在井边望着幽冷井水,淡淡道:“随他去。”

    她双手捧着下颌静静望着他,嗓音在秋风像开出轻盈的花:“阿瑨,你就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终归她已为人|妻,哪怕不得宠,也要在明面上尽到人|妻的义务,不能让外人嘲讽玉山门教了个不知规矩的女儿出来。

    唇角笑意越发深,她颔首:“好。”

    狐裘扫过地面有细微轻响,她在寒风飞雪中缓缓转身,挺直脊背踏离了院门。一滴泪顺着眼角滴在雪中,她抬起袖子,若无其事地拂开。

    少女模样的她坐在地上摆弄一只彩色纸鸢,言瑨静静站在她身旁,上挑的唇角,温柔的眼。

    她欢呼一声,拽着细线开始飞奔,蓝色长裙在红叶间似骤然绽放的一朵苍兰花,彩色纸鸢随风而上,在空中拉出一道流光的异彩。

    陪了言桑几日,垂影便拦着不让玲珑再去了,红着眼道:“奴婢看出来,那言桑就是想显摆少主有多宠爱她,每日炫耀少主送她的东西,夫人你何必去跟前讨苦。”

    她依旧是淡淡模样,不轻不重的两个字:“随她。”

    披风上的白绒裹着精致的一张脸,眼底满是灵动光泽:“你连这个都会吗?”

    她雪白脸色浮现一丝笑意,没有拒绝。

    他垂着头折腾纸鸢,鼻尖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双颊爬上红晕,轻轻垫脚拥抱了他。少年的情话,像梦一样好听。

    话落,吐出一口血,在垂影的惊呼中晕厥过去。

    转身欲走,脚下却不知为何一个踉跄,就要摔在雪地上。身后的言瑨眼疾手快飞身将她接住,她倒在他怀里,似飞雪冰冷的一双眼,眼角却渐渐染上绯红。

    她仍是微微抬头的模样,泛白的手指紧紧捏着袖下暖炉,几乎要捏住一个坑来,面容却放得极淡,唇角一抹浅浅笑意:“自然不会。”

    她让垂影从嫁妆中挑了几副上好的镯子首饰给言桑送去,算作恭贺她得子之喜。垂影回来时身边跟着言桑的婢女,将她送去的首饰都还了回来,只是道:“二夫人说了,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收下倒显得小气。若夫人有心,不如去院中陪她说会儿话,也好增进姐妹间的情谊。”

    她面色淡淡看着他们,唇角却挑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曳地狐裘沾了雪花,将她单薄的身子整个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张被风雪冻得绯红的脸来。寒风吹起一阵冰雨,她在风中瑟瑟发抖,嗓音却十分镇定:“过来看看,既然你在,我先回去了。”

    她在三日后的深夜醒来。屋内燃着的暖香袅袅弥漫,像是盛开的寒梅织成大朵白色的花。她推开门,夜幕一轮皎皎孤月,照着庭院那口冰凉深井。

    一阵狂风吹来,红叶簌簌而下,像万千赤蝶纷飞,他在风中托起纸鸢,唇角一丝温柔的笑:“好了,你试试看。”

    他微微俯身,手指拂过掠在她唇角的发丝,一片红叶落在他肩头,像一只赤蝶振翅停歇:“我愿为纸鸢,玲珑为线,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只要玲珑拉线,我就会回到你身边。”

    原来是梦。

    风卷起飘落的红叶,像一只红色的蝶在林中飞舞,已是九月的天。言瑨将一件纯白披风搭在她肩上,握住她的手指:“我帮你吧。”

    垂影说,若言桑生下儿子,便是少主的嫡子,将来要继承十三煞帮主之位。至于她,其实想想也知道,他怎么会要一个拥有玉山门血脉的孩子。

    当庭院的藤蔓凋落秋叶,传来言瑨要纳妾的消息,纳的是言瑨三叔的女儿言桑。

    听说那场婚事办得很是盛大,众人似乎已经忘了,就在几月前,他们的少主才刚迎娶了一名正妻。

    言桑从身后迎上来,钻进言瑨的臂弯:“是我叫姐姐来陪我说会儿话,你不让我出门,平日里可闷了。”

    碧蓝天空如玉,浮云重叠间,纸鸢像一只飞掠的大雁。她将手指搭在眉骨望了半天,感叹:“好想当一只纸鸢,可以飞去那么远那么高的地方。”她转过头,带笑的眼睛:“阿瑨,你呢?”

    她将鱼食洒进塘中,偏头笑着对垂影说:“我现在好像真的有些恨他了。”

    垂影踟蹰半天,终于轻声开口:“少主他……没有来过。”

    她站在铺满冰雪的台阶上,偏头听了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多日未见的言瑨长身玉立,好看的眉眼蹙成一团。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开,淡淡道:“若在这里摔出伤来,倒叫别人以为我们欺负了你。”

    几日之后她提着几盒垂影做的点心,去了言桑的覃花院。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备受言瑨宠爱的姑娘,明眸皓齿,似一朵灼灼盛开的虞美人。

    如今终于明白,果然都是梦罢了。

    她没有反应,只是闭了闭眼,清丽眉间一丝疲惫之色,嗓音似秋叶般苍凉:“垂影,以后关于他的事,不要再提了。”

    他其实不会,只是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说不出让她失望的话。于是点点头,蹲在她身边研究起纸鸢的结构来。

    玲珑抬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目色淡淡:“是吗?”

    黑暗似墨将她淹没,她闭着眼,眼前却撕开一片白光,光影荡漾间,她看见一间木舍,一片枫林。如火枫叶铺在地面,一方石桌,上有两三瓷盏。

    他看着她,冷声道:“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坐在湖心亭重叠花影之下,听见身后小道经过的奴婢议论,说婚后少主一直宿在言桑的院子,耳鬓厮磨十分恩爱。

    言桑的腹部已经显怀,同言瑨说起腹中常爱动的孩子,满室的其乐融融。

    她静静站在门口,望着满园凋落的秋花。

    翌日一早,玲珑躺在院内的藤床上翻阅书简,听闻言桑有喜的消息。

    垂影被惊醒,跳起来拿过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担忧道:“夫人,去床上歇着吧,奴婢去给你煎药。”

    垂影带来事情的经过。说是言瑨与言桑情投意合,私订终身,两人常于凉影檐幽会,被言瑨的父亲和三叔一同撞见。三叔向自己的大哥讨要说法,身为帮主的大哥虽不赞成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侄女,但碍于兄弟情面和言桑的名声,只能让言瑨将言桑纳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