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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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晕眩。

    康子弦板着脸瞥了他一眼,好像石头欠了他钱似的,我只好颤着脚跟指了指石头介绍道,“忘了介绍了……这是石头。”

    石头在后头拍啪啪拍胸口,大着舌头喊,“红包老大放心,你养不起还有我石头,老子有钱!”

    而下一秒,康子弦转向店门的笑脸倏地变冷,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又是那个面若冷霜的男人。

    我踱步到窗前,望着月光洒满一地,心里叹了口气,明天菲哥也要回来了,我也该搬出去了,这场他给我的梦境,也该醒了。

    “因为我还没有种下去。”

    傅辰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望向我这边,几步的的距离,我们却像隔了千山万水,谁也过不去。

    我心虚地撇了眼后面抿唇沉默的康子弦,心无端低落下来,如果说报复傅辰给我带来了百倍的快意,那么康子弦那对我深深的一瞥,就足以让我心里涌起千倍万倍的悔意。

    我挣开康子弦环在我腰上的手,我知道他在看我,所以我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脚步不稳地走到傅辰边上,朝他嫣然一笑,“妹夫可真是体贴,还没跟我们唯一结婚,就关心起唯一娘家人的事了,怪不得有你这样的未来女婿,我舅妈每天都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似的。”

    康子弦稍稍停了下来,转向石头,声音凉凉的,“谢谢,不劳烦,我自己的孩子我还养得起。”

    睡到不知今夕是何年,我感觉胳膊有点冷,刚缩了缩,肩膀上一暖,有道不算高兴的低沉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声音低且柔。

    “别闹了,要唱回家唱。”有好事的眼光向我们这边投来,康子弦却拿我没办法。

    我啪啪猛拍自己胸口,豪气万丈地嚎着,“我,我跟菲哥的兄弟,”我的嗓门随着酒劲也拔上去了,“兄弟,穿一双破鞋长大的兄弟!”

    我无法面对康子弦,甚至也无法面对身边的傅辰,毕竟我们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我知道是他来了,懒洋洋哼哼了一声,趴在桌上睁开惺忪的眼看他,朝他嘻嘻傻笑,满嘴的酒精味也泛出了甜,“你来啦。”

    这一晚康子弦送我和石头回去,我们一路无话,回到他家以后,我忐忑万分,跟在他后头想和他搭话,不料他已经肃着脸上楼,房门啪的无情关上,让我吃了回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好了,我送你们回去。”一边的康子弦估计看不下去我们的这出姐弟情深义重的戏码,还是癫狂版的,开口打断。

    康子弦哭笑不得,而一直趴着睡的石头也醒转过来,幽幽抬起头,醉眼迷离地看着我嘟囔,“老大,不要扔下我。”

    一切都是那叫“爱情”的东西,让我残忍,让我怯弱。

    听到他嘴里蹦出的“结婚”两个字,我不自禁恍惚了一下。

    “那不就对了。”他理所当然的口气让我犯晕,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被他拐进迷宫里了。

    我冷冷一笑,用我自己都陌生的造作口气对他寒暄起来,“哟,这不是我表妹夫吗?”

    这场梦,有花香飘影,却最终是镜花水月,空一场。

    我蠢到家的问话彻底逗笑了康子弦,他一向冷淡的脸在微笑中显出几分暖意,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是感受到春风中携着的几缕花香,也跟着咯咯傻笑。

    跟傅辰热恋的时候,我眼里心里的全塞满了他,我收敛性子,要为他努力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

    他大概感到不快了吧。

    于是我想,我恨他。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喜欢这么喊他叔叔,赢不过他就坏心眼逗弄他,看他为此脸色阴沉,我就有得逞大笑的冲动。

    我也下意识转头看,笑容僵住。

    我想了想,“那姑娘有梨涡吗?”

    傅辰定定望着我,又看了眼我身边的康子弦,略显干涸的嘴唇动了动,“亮亮,你……要结婚了?”

    他报之以我深情,而我为了一己之私,以报复的名义做着伤害他的事,也许我才是那个应该遭报应的人。

    我笑得给了他脑门一个锅盖。

    “喂喂,你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我眨眨眼下意识质问。

    我大脑空白,“没有啊……”

    黑暗中,我缓缓走下楼,心怦怦跳,等待一双臂膀在背后环住我,让我听他有力的心跳,然后我要向他郑重说一声“对不起”。

    看他露出吃瘪不快的表情,对我而言,可真是比敲锣打鼓的戏班子表演还吸引人。

    人醉了,大概是眼睛也跟着醉了,这个时候,我觉得灯光下的康子弦特别好看,挺鼻朗目,好看到我不认为自己不配拥有,也拥有不久。

    康子弦把醉得东倒西歪的我拉了起来,我脚踩浮云,被他一扯顺势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也不抗拒这样的怀抱,抬起头冲他傻笑,“嘿嘿嘿,叔叔真好……”

    我抬头直勾勾看着康子弦,踮脚凑到他耳边悄声问,“你有孩子啦?”

    石头在一旁猛点头。

    石头脸色微变,傻愣愣盯着我答不上话,被酒精熏红的脸讪讪,似乎时光没有带走什么,我眼前的年轻男人还是十八岁的纯真模样,有干净的笑,反叛却清澈,倔起来实则比石头还硬。

    可悲的是,等他放手时,我已经不知不觉被他的眼睛吸引,逐渐陷落。

    他转身地太快了,当我还在满心等待他回心转意时,他却已经悄然爱上了别人。

    康子弦不置可否。

    石头前一秒还对康子弦飙狠话,结果下一秒转头看我,笑嘻嘻道,“老大我也有女朋友了,改天我带给你们看看,让她也见见家长。”

    我笑得越发灿烂,彷佛用我最大的力气在笑,在拼命的笑,“多谢妹夫关心了,不过确实啊,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男人了。唉,说起来唯一命真好,现在像妹夫这样专情的男人也少,我这做表姐的,不想羡慕还挺难……这世上多的是虚情假意的男人,不过总算我运气好,遇上一个肯对我用真情的,那我就嫁了吧。怎么说也是金龟婿,我也不比唯一差,她能嫁个好的,我想,我怎么的也要比她嫁得好不是?”

    我就知道自己一猜就中,刚想训斥他,可转念一想,又感到不妥当,于是伸手摆正了他鼻子上的眼镜,口气威慑十足,“这次给我把眼睛睁大点,要是再碰到白眼狼,我看你以后也别戴眼镜了,我跟你菲哥送你放大镜。”

    酒精麻痹了我所有的理智,我不知道我在干些什么说些什么,夜风簌簌地吹拂在脸颊上,我想起那个我和他一起漫步夜海畅谈心扉的夜晚,我突然醒悟过来。

    石头在后面歪歪倒倒地跟着,也不知道听清没有,牛头不对马嘴地醉醺醺吼,“老大我要喝你喜酒。”

    “Yes,Madama!”

    我曾经那么一心一意地等着做他的新娘子,我曾经那么虔诚地相信爱情。

    石头嘿嘿傻笑,露出白白的两排牙齿,孩子气地做了个敬军礼的动作,声音洪亮。

    我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于是脱口而出,“我先走了。”抬脚前我顿了顿,“这里的过桥米线很不错,改天带唯一过来尝尝吧。”

    总有些人,是天生骄傲如王者的,以至于他们不屑于成为别人攀比的工具。

    石头在一旁颤悠悠站起来,凝重地看着康子弦,咬着牙发狠说,“你一定要对我们老大好,不然我石磊跟你拼命。”

    他的眼含着淡淡的笑意,还有几分无奈,贴着我的耳朵耳语,“在你肚子里。”

    我也笑眯眯接话,思维完全处于絮乱状态,“喜酒啊……好啊……石头啊,等我有孩子了,你也来喝满月酒……唔,老大穷啊,你记得红包要包厚点,你这个舅舅不能白当……”

    “咦,小孩原来是种出来的啊?”

    我笑微微看着傅辰,缓缓说着,“我的喜酒,妹夫一定要赏脸来喝啊。”

    傅辰依旧用那种余情未了的眼神看着我,他越发这样看着,我对他的恨又多了一分,恨得我张牙舞爪,成了只刺猬。

    “醒一醒,回家睡。”

    康子弦不理我,冲石头礼貌颔首,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你好,我是方亮亮的男朋友。”

    看着他那双传达着痛的眼睛,我只觉心里的某个角落刺痛了一下,酒醉一下子就醒了。

    我跟他就这样轻轻擦肩而过,往事也如随风飘落的樱花,落了一地,总有一天,入土为泥。

    我靠在他房门外的墙边半响,思来想去,也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

    他揽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防止我滑下去,我心血来潮道,“我给你唱歌吧。”

    他表情坦然,眼神竟有几分凌厉,逼视着我,“除了我你还有其他男友吗?”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走到这般地步,他娶的人不是我,我嫁的人也不是他,结婚这词与我跟他无缘。

    我点点头,像藤条般攀着康子弦,被他带着往外走,一边还冲后头的石头兴冲冲喊,“石头,咱们明天再出来喝,明天菲哥回来,咱们三个喝个痛快。”

    “我肚子里?……我肚子里只有酒,没有小孩啊。”

    我又指了指康子弦,脑门发热对石头胡说八道,“石头,这是我叔……”

    “世上只有叔叔好,没叔的孩子像根草……”我低声唱,在康子弦怀中,被自己编的混乱歌词逗得咯咯直笑。

    人影稀落的门口,傅辰并不看我,只是望向一旁的康子弦,却问的是我,“是他吗?”

    “你掐我……”我气呼呼抬头瞪着肇事者。

    我的心坠落了,那双手没有出现,也许他已经认清我的为人,失望到决定撒手放弃了。

    “啊~”某人环在我腰上的手不客气地使劲掐了把,我痛得嗷嗷直叫,已经在舌头尖上的胡话又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