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那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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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虽开着暖气,却只有一床羽绒被。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些,沈世尧刻意将被子往她那边多盖了些,自己便搭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模样有些滑稽。

    陆路心中忽然有了很糟糕的预感。

    冷,痛,又冷又痛……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即便是卑鄙,他也迫切地想找温暖的怀抱,靠一靠,获得片刻喘息。

    陆亦航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但清珂却像是着了魔,就连最后哭出来,都有一种恍恍惚惚的幸福。

    然而于陆路而言温馨美好的夜,于陆亦航却凄风苦雨如地狱深渊。

    越想便觉得整个胸腔都填满了冰块,冻得他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其实本来见面的气氛还算融洽,丁爸爸虽然不喜欢杜鸣笙的职业,但礼数总归是有,场面便不至于太难看。哪知道吃饭的时候电视刚好换到节前录的娱乐节目播放的那个台,丁爸爸瞥了一眼,脸刷地绿了。

    “以后常来玩,老年人可是很寂寞的。”说着,冲一旁的沈世尧挤眉弄眼。

    门铃响的时候,清珂的脑海中不由冒出陆亦航的脸,下一秒,又狠狠甩头:“尽做梦,哪有那么好的事!”

    他还是年少的模样,她却变成了成年后的她。

    她抱着怀中的人,听着床上时断时续的烟火爆竹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到就算下一秒死掉,也心甘情愿。

    她心中忽然无限感伤,走过去替他拂掉头顶的花瓣,只见少年时期的陆亦航突然抓住她的手,近乎执拗地问她:“你还爱不爱我?”

    她下意识地瞥了沈世尧一眼的表情,见他神态自若,她也就不扭捏地接过来:“谢谢伯母。”

    “他说这种负心汉不分手就不准再回家……”丁辰狠狠地抽噎着,“小六,你说是不是我勉强了?”

    她不语。

    电视剧马上开播,新专辑发行也临近了,接下来还有许多工作要做。陆路一边翻着未来一个月工作安排表,一边喝着热牛奶,没想到手机铃却忽然响起来。

    她的睡容被暖黄的灯光衬得格外安详,沈世尧忍不住牵动嘴角,从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挺好看,现在这么一看,安静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而在她做出下一步反应之前,陆亦航的手已紧紧揽住她的后脑。

    原本以为年后最重的工作是电视剧宣传,却未料想,刚上班不到半个月,新一波的绯闻风暴再度袭来。

    这真是个古怪的问题,她自己也感到纳闷,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心一惊,整个人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身旁竟睡着个人。

    那一晚,采尔马特下了一场常规的大雪。鹅毛飞絮中,陆路睡得格外沉,甚至做了一场梦。

    他的心情在当晚的一场酒会上与丁辰狭路相逢后,跌入谷底。

    台上那个跟别的女人亲昵互动的不是眼前女儿的男朋友是谁?

    梦中她回到故居,许久没有入梦的陆亦航坐在那棵开得极盛的紫薇花树下看书。

    丁爸爸气得二话不说,当即把饭碗摔了。丁家今晚简直腥风血雨,丁爸爸非但不客气地把杜鸣笙“请”出了家门,连丁辰这个心肝宝贝也顺带轰了出去。

    这个时间点,陆路只能想到沈世尧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浑蛋,所以在看到丁辰名字的时候,一下子呆住了,向来不赖到最后不会起床的丁大小姐,这时候还醒着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整夜没睡。

    饶是这样想着,沈世尧还是忍不住替她掖好被角,理了理凌乱的额发。

    尾音未落,陆亦航已拂袖而去。

    他反反复复问了无数遍,最后,她终于开口:“山中一日,世上多少年?”

    耳畔是陌生的语言,身后是苍茫雄伟的马特洪峰,陆路只觉得自己如同一枚渺小的芥子微尘,飘浮在空气中。

    第一个没法回家过年的春节,虽然收到无数的慰问和祝福,仍未免觉得伤感。而陆亦航也有好些天没联系她,她以为可以被别的事冲淡失落,却不想那样的情绪如影随形。

    “据说两个人是去法国度假了呀,也不知道是去里昂,戛纳,还是……普罗旺斯?”丁辰甜蜜地冲陆亦航一笑,“哎呀,反正也不关你的事啦。”

    敲开清珂公寓房门的时候,清珂刚做完一个人的晚餐。

    离开十天,虽谈不上想念,却多少有些惦记。所以回归工作的第一天,陆路竟然清晨六点刚过便醒了,翻个身发现再无睡意,干脆起床。

    果然,丁辰的哭声印证了她的坏预感,带Author回去见丁爸爸的事果然出了问题。

    沈世尧哄她先洗澡,她不听,非赶他先去。等沈世尧洗完澡出来,陆路已趴在床上沉沉睡着了。

    陆路感觉自己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眼眶不由湿了,只能徒劳地不断重复:“乖,丁丁别哭,丁丁别哭……”

    陆路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这个陪伴自己度过了人生最坏的时光,她现在却什么也帮不到她。

    然而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却是彻底傻了。

    他的动作有些重,她被勾到长发,吃痛,下意识吸了口气,心中却满是万死不辞。单恋的人,都有满腔孤勇。

    沈世尧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好歹他也是个男人呀,一个对她表示过明确爱意的男人,她就不能稍微有些危机感?

    原来他们进展得这样快,仿佛才堂而皇之地在病房里接吻没多久,现在便已迫不及待地去度假。她就有那么爱他?像过去爱他一样。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共处一室,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没防备?

    然而两个人却仍是哭作一团。

    勉强爸爸,勉强杜鸣笙,也勉强自己。

    或许因为太累,当晚回到旅馆,陆路便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陆路和沈世尧一共在瑞士待了一周,一周后,沈母抱着墨墨为他们送行。

    沈世尧装傻,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总算上了的车,去往机场。

    陆路凝望着他熟睡的脸,心忽然变得格外温柔,像三月天将化未化的残雪。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像羽毛般轻轻地落在自己唇上,陆路原本想要睁开眼看清楚,最终却不自觉地沉溺在了这样美好的触感中。

    还记得那天临到门口,沈母忽然笑吟吟地叫住陆路,往她手中塞了个玉镯。陆路虽然不懂珠宝,但看成色,也知道是不可多得的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