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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裙子……”他欲言又止。
他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直到清珂被他盯得不得不转开脸，迟疑地问他：“怎么了？”
她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语气竟像个可怜巴巴跟大人讨糖吃的孩子。
到了地方，才知道清珂没有说谎，她确实准备了大餐，还是丰盛到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吃不完的分量。
当一段关系真正划上句点，能说的，大概也只剩这句毫无用处的“谢谢”。
“拜拜。”
然后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低头换鞋，清珂忽然叫他：“亦航……”
陆亦航呆滞地点头。
他以为她至少会挽留，或是发一通脾气的，但都没有，清珂关掉CD机，慢悠悠地站起来：“那好吧。”
陆亦航点头出门，没过多久，便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
“昨天我收拾东西，”清珂慢吞吞地说，“在抽屉里找到了你的袖扣，你要有空，就过来拿吧……”
说罢，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反应。
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真的罪孽深重。
和这一室的黑暗与冷清比，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实在好热闹。
圣诞节的前夜，清珂给陆亦航打了一通电话。
他觉得如鲠在喉，最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上了柜门。
清理衣柜的时候，陆亦航看见那套黑色的礼服裙。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跳过舞啦，总觉得节日应该庆祝一下。”她蹲在那里，凝视着机器上的按钮，“对了，亦航，跟你说哦，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有时候我一觉醒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会觉得难以相信，我居然是个艺人……还有哦，据说Cindy姐帮我接了新戏，明年，大概会很忙吧。”
也只有到了这一刻，陆亦航才发现，原来他留在这套公寓里的痕迹竟这样少。就连衣服，也只有可怜的两套。
当然，小六也恨他。
他不是她的亿万星光，他是她今夜独一无二的月亮。
是那一对袖扣，被装在漂亮的礼盒里。
清珂就笑起来，轻快地跑去打开CD机。
她何其无辜。虽然过去她总说自己是甘愿的，但现在，大概也是恨着他的吧。
很多事都不该开始的，起初不该费尽心思地回来，后来不该处心积虑地想去她身边，最最不应该的是，拉眼前这个人下水。
但却是心怀鬼胎的礼物。
不等他回答，她又问：“华尔兹会吗？”
他无言地回头，就看见她眼底已闪着泪光：“开车注意安全。”
他盯着空着大半的行李袋发呆，再一抬头，撞上清珂悲伤的眼神，才陡然间明白，原来她比自己还清楚。
“嗯，拜拜。”
他将头埋得更低，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电梯。
“裙子怎么了？我还是觉得它很漂亮啊，黑色果然是最不会过时的颜色。”她眉眼弯弯，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开心。
漫长的沉默后，陆亦航说：“好。”
吃过饭，才知道清珂原来还订了蛋糕。六寸的翻糖，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大了。
还是在这个如此特别的节日。
陆亦航一下子说不出刚才想说的话。
“亦航，再见了啊。”行至门口，她向他挥手。而后又像想起什么，叫住他，“等一下，还有东西忘了。”
“没什么。”他陡然觉得自己可笑，“那我走了。”
陆亦航沉默，就听见那边传来清珂自嘲的轻笑：“骗你的，其实是我买了一对袖扣，想以此作为理由，请你过来吃顿饭而已。难得过节，我又刚好没有工作，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你愿意吗？”
“能陪我跳一支舞吗？”她忽然说。
“谢谢你。”听见他的话，清珂又重新雀跃起来，“对了，你什么都不用买，晚饭我会准备好的。”
更何况她胃口不好，只吃了一小块。
“……我知道了，下班后我就过去。”
“Merry Xmas.”她将盒子放入他手中，“所以亦航，这一回，是真的再见了哦。”
“好像是有点多了，”清珂数着盘子，自言自语。陆亦航这才注意到，今天她穿了那件黑色的礼服裙。
陆亦航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再看了眼那个缺了一角的翻糖蛋糕，悔恨几乎令他窒息。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对不起，我突然想到还有别的事，今天还是不跳舞了吧……”
一别数月，陆亦航没有想到，他还会接到清珂的电话。
在早些时候，她与陆亦航已经分开，又或者说，是她主动向陆亦航提出了分开。
她笑了笑，又将窗帘阖上。
说完，她又笑了笑：“还有，谢谢。”
她抬起头，视线仿佛落在窗外树上的彩色灯光上。陆亦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再慢慢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她的脸上，这才发现，她竟哭了。
挂掉电话后，她拉开久未掀动过的厚重窗帘，透过蒙尘的玻璃窗，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缠绕在树上的彩灯。
说起来，他生命里唯一有过的两个女人，竟然都在恨他。
如果没记错，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