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过去

绿野千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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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皇家的大船还是东海的战船,走到离岛三十里的地方会不自觉地偏离方向,怎么都无法接近海岛。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了船只的靠近。将士们坐上小船也是一样,签过血契的世子和鲛人却可以毫无阻滞地进入。

    “香菇?”苏誉眼前一亮,午间炖汤苦于没有香菇,味道已经差了很多,“我去看看。”

    太上皇哼了一声,这儿子也太小气了点。

    黑色的大猫快速跑到沙中央,撅着屁股噌噌噌地开始扒拉,不多时,一块金灿灿的东西便出现在眼前。那玩意儿非金非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用爪子敲了敲,很是坚硬,但那形状……怎么看,都像是一坨……屎。

    昊王看到九皇弟趴下来,跑过来一跃而起,扑到了厚厚的毛毛里。凌王见了,顿时心痒痒,向后退了半步,也跟着冲了过去。

    几只大猫瞬间散开来,变回人形,在石桌周围席地而坐,黑色的大猫叼着一只活兔子从林子里蹿出来,见状也变成俊美的景王殿下,温柔地摸了摸手中瑟瑟发抖的兔子,扔给汪公公:“栓树上。”

    皇帝陛下瞥了父皇一眼,微微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太上皇早就饥肠辘辘,连国师也被这香味扰得难以入眠。

    太上皇冷哼一声:“寡人有什么好隐瞒的?”

    皇帝陛下甩甩尾巴,这有什么稀奇的,生下来就有。

    这灶台是用石头垒的,比较低,苏誉就搬了块长条形的石头坐着炒菜,皇帝陛下就坐在他后面,像个膏药一样贴在背上。

    皇帝陛下一把拉住:“明早我陪你去。”

    “哇!”凌王殿下欢呼一声,率先跳了上去。

    好在鲁国公世子带回来了不少东西,苏誉兴致勃勃地蹲在小船边翻看。

    皇帝陛下皱了皱眉头,只有一张床,抬手把上面的两只猫拎起来:“蠢奴睡里面。”

    “睡醒了?”苏誉抬手,亲了小毛球一口。

    太上皇颔首,他们后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肆无忌惮地去挑衅那个怪物,只是至今也没有找到对付那玩意儿的方法,因为它实在太大了。

    结实的勇王殿下不以为意,老老实实地趴着不动,夹在中间的双生子和凌王则开始互瞪。

    入得洞里,众人都愣了一下。鲛人往返了大船数次,按照汪公公的要求把能搬的都搬了过来,整个洞穴焕然一新。

    “你这新儿子真是好手艺。”昊王使劲嗅了嗅。

    “咪……”睡醒的太子殿下从苏誉的衣襟里冒出头,左右瞧了瞧,抓着衣服爬出来,趴到了苏誉另一只手臂上。

    苏誉正背着身子偷偷碰了碰睡着的皇帝陛下,景王的话便瞬间翻译了过来。

    切鱼,炒菜。

    正给国师舔毛的太上皇顿了顿,正要说什么,豹子一样的五伯忠王便蹿过来:“我知道。”

    皇帝陛下推着苏誉的嘴巴,扭了扭身子,蠢奴,又乱叫!

    看着国师默默地抬起手,太上皇赶紧解释:“并非是我们不回去,若是回得去,就算是划竹筏我们也划回去。”

    清冽的小溪从上山蜿蜒而下,穿过树林草地,流向大海。

    苏誉这才想起来,从国师殴打兄长开始,鲁国公世子和鲛人姑娘就不见了,看来是国师派他俩去找船队了。

    苏誉忍笑,把小猫护腕捋到手腕上。

    幸而鲁国公世子记得把炖汤的瓦罐也带来了,从一开始就把食材放进去,搁在一旁的炉火上炖着,又拿了勇王之前砍的竹筒闷上米饭,等所有的菜起锅,汤羹和米饭也都煮好了。

    尽管只是初春时节,这海岛却如暮春一般温暖。草地上的雨水很快就被强烈的阳光给蒸干了,无所事事的猫大爷们就在草地上晒太阳。

    太子殿下被亲得歪了歪,抖了抖毛,看了看趴在手臂上斜眼看他的父皇,也跟着学,趴在苏誉手臂上,奈何猫太小,两只爪子抱不住。

    苏誉美滋滋地把金色的大猫挂在手臂上,暖暖的内力从两个软软的肉垫传到掌心,很是舒服。

    苏誉就看着猫大爷们上蹿下跳地玩闹了一个下午。

    苏誉抽了抽嘴角,不跟他一般见识。

    苏誉眨了眨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祖?

    “十七,压着我尾巴了!”昊王叫了一声,抬腿把弟弟蹬开。

    苏誉的猜测没错,鲛人和世子的确找到了皇家的船只和剩余的将士,只是,回来的还就他们两个和一个明显是从大船上卸下来的小船。

    抬手戳了戳身边的太上皇:“父皇,那个皇祖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王抖了抖毛:“我在林子里见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这岛上有神兽!”

    炒嬴鱼翅出锅,苏誉捏了一块塞到肩膀上的人嘴里:“尝尝。”

    皇帝陛下拍了苏誉一巴掌,蠢奴这么黏人,实在是太无奈了。

    皇帝陛下变成人形,头上顶着金黄色的小毛球,围在苏誉身边。苏誉切菜,他就跟着去拿鱼,也不动手,就是走在苏誉前面,等他拿了鱼再绕到他后面。修长的腿时常会绊到苏誉,等苏誉一个趔趄,他就会立时伸手拉住,并且抱怨一句:“真是蠢死了,路都不会走。”

    还未等踢开碍事的十七弟,太上皇也跟着扑上来,三两下爬到了最高处,把弟弟们当作软垫。

    “怎么样?”苏誉侧过头蹭了蹭皇帝的俊脸。

    外面的小雨渐渐停了下来,碧空如洗,太阳再次露出头来。众人跟着景王穿过林子,去找他看到的那个“不得了的东西”。

    棱龟的龟壳之下乃是鲜嫩的鱼肉,这肉美味多汁,混着干贝炒出来最是好吃;鲭鱼肥腻,直接烤了,兹兹冒油,远远地就能闻到香味;何罗之鱼十身无刺,自然还是要片成松鼠鱼浇汁来吃;虎鲛尾切段,加辣椒和豆酱爆炒;虎鲛的鱼腹肉和嬴鱼鱼鳍,混着干贝、海参一起炖汤。

    许久没有吃到这般精致的菜肴,困在岛上五年的太上皇和皇叔们吃得头也不抬。

    其他几个皇叔也纷纷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景王。

    随即,苏誉感觉到一股暖暖的内力从那粉|嫩的小软垫上传来,顿时惊讶不已:“皇上,这孩子好像也有内力!”

    国师对于枕头上多出来两个吵闹的猫头有些不满,抬起两只白色的毛爪子,按在两个金色的毛脑袋上。

    感慨了一下皇室的优良血脉,苏誉戴着一大一小两个毛护腕,开始专心杀鱼。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片矮树丛,那矮树长得颇为奇特,是围成一圈长的,那圈有五丈见方,里面并非山石土壤,而是柔软的细沙,踩上去颇为厚实。

    比如,今日与海怪大战三百回合,巨浪滔天,天昏地暗,归途茫茫……海滩东南角礁石中有海蟹三只,大如斗,捉之,烤之,味美……旁边配图,几根蟹腿和蟹钳。

    每当他们试图穿过这片海域的时候,一到晚上,那个大怪物就会出现,掀起滔天巨浪,还会射骨刺。打了这么多年,他们倒是能应付那骨刺了,只是怪物身形太过庞大,一个摆尾就会毁了他们好不容易造的小船,一旦受伤就会引来许多恶心的玄蛭。

    黑色的大猫浑身湿漉漉的,跳上兽皮的瞬间就被所有的猫嫌弃了。

    石床更是被重新整理,干草换成了厚厚的软垫,上面再铺一层柔软的被褥,精致的枕头摆了一圈,石头边缘也细心地用布料包了一圈。

    太上皇瞪了孪生弟弟片刻,冷哼一声,转身走开。昊王妃早逝,这货儿子孙子都在,自然愿意做个野猫,他可不行。

    这边苏誉看得眼晕,那边太上皇说起的经历就简单得多。

    苏誉去溪边杀鱼,他就蹲在肩膀上跟着去。

    太上皇他们在这岛上生活了五年,却没有真正见过这位皇祖叔,至于原因……

    带回来的东西都很有用,因为岛上实在是什么也没有。

    天气晴朗,就把炊具之类的放到了草棚子那里,鲛人还带回来一些海怪,上午大家就喝了点鱼汤,皇帝陛下这会儿已然饿了,苏誉撸起袖子准备做午饭。

    “咪!”这下能抱住了,太子殿下很高兴。

    就是在海上遇到了巨大的海怪,九死一生之际被一片金光拉到了这岛上,过了五年野猫的生活。

    酥脆的外皮沾着香浓的芝麻,鲜香微辣中还带着些许甜,咬开,是浸透了调料的嫩肉,好吃得不得了。

    锅碗瓢盆,毯子褥子,蜡烛火折,最重要的是油盐酱醋和茶叶,有了这些,起码可以做顿像样的吃食了。

    左右这海上不缺鱼吃,苏誉干脆把这些都杀了,家里人口众多,得多做点才行。

    皇帝陛下张口咬住,含糊道:“又让朕给你试菜……”

    国师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变成大白猫踱步过去,挨个给了一巴掌,等所有的猫都老实了,这才怡怡然地蹿上去,在最高处趴卧下来,把所有的哥哥都压在了下面。两只金色的当垫子,黑黄花的是枕头,大白猫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景王跟着蹿上去,顺势把十七叔扑倒。

    “对了,我在山上的树林里见到了香菇。”景王一口咬住兔子耳朵,这才腾出空来对苏誉说。

    林中危险,还藏着一只上古神兽。

    浑不在意的七叔舔了舔怀里的毛球:“回去跟现在也没什么不同。”

    正说着,跑出去半晌不见踪影的景王突然蹿了回来。

    “有贤君在,再在岛上过个十年八载也不要紧。”昊王吃饱喝足,抱着金色的小猫在草地上晃尾巴。

    “每次遇险,都会被金光拉回来?”国师听完,微微蹙眉。

    鲭鱼、嬴鱼、何罗鱼,还有一只棱龟,三只虎鲛,鲛人不知道他们想吃什么,就多拿了几种鱼。

    勇王殿下黑白色的伟岸身躯在草地上尤为显眼,看着大猫小猫扑来扑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加入进去,用后爪蹬了蹬耳朵,趴卧下来看着兄弟和侄子们闹腾。

    “勉强可以入口。”皇上舔了舔嘴巴,盯着苏誉这次下锅的菜。

    晚间,吃过丰盛的晚饭,猫大爷们回到山洞里睡觉。

    “这是什么,这么香?”太上皇抽了抽鼻子。

    地上铺了一层隔潮的木板,木板之上又铺了一层红色的地毯,墙壁上粗糙的火把换成了精致的烛台,明亮的烛火使得整个山洞都显得温暖起来。

    太上皇斜眼看了看扒着苏誉衣襟露出一颗毛脑袋的儿子,对于这种要掺使官抱着走的行为十分鄙夷。

    汪公公见苏誉停手,赶紧向忠王行礼,打断了他那个“鲛人与侍卫爱恨情仇”的新故事,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铺上桌布,帮着苏誉端菜。

    皇帝陛下站在苏誉身后,由着他挑挑拣拣,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太上皇:“父皇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没有告诉儿子?”

    太上皇猛地抬头,一把将大黑猫拎起来:“你见到神兽了?”

    众人静默了片刻,国师淡淡地说:“鲛人和高鹏回来了。”

    景王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拿过刚捉的兔子,拉着十七叔去玩,两只大猫就开始追着雪白的兔子在草地上打圈。

    纯黑色的大猫压低身子潜伏在草丛里,待众人挤成一团的时候,悄悄靠近,猛地冲出来,撞到一群猫上,不管不顾地挠了一爪子,又捉着一条尾巴咬了一口。

    关于皇祖叔的故事无疾而终。

    太上皇瞥了兄长一眼,懒得理他,继续给二十一舔毛。

    苏誉在一块圆石上坐下,拿出去鳞刀,开始收拾鱼。张着大嘴的鲭鱼依旧活蹦乱跳,“咔咔”地想要蹿过来咬他。苏誉拿起刀,才想起来鲁国公世子还没有把护腕还给他,挠了挠头,把蹲在石头上看水里的淡水鱼的金色大猫捞过来,对着那毛茸茸的脑袋上亲了一口:“酱汁儿,借点内力用。”

    “喵嗷!”昊王叫了一声,“谁咬我?”这般说着,捉住在面前晃的尾巴挠了一爪子。

    一群大猫立时打成一团。

    汪公公赶紧掏出怀里的布巾把大黑猫包起来擦了擦,又沾了热水把那沾满泥的爪子擦干净,这才把他放回兽皮上。

    等苏誉收拾好鱼回到草地上,到处点火的景王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忠王维持着人形拉着汪公公讲故事,几个大猫还在推搡。

    “来嘛,没有内劲杀不了鱼。”苏誉把脸埋在那金色的毛毛里蹭了蹭。

    没有国事烦扰,没有后宫争端,海岛的上的生活无忧无虑。只要吃饱,猫大爷们就算无所事事地趴着晒太阳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何况这岛上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山林中有雪白的兔子、灰色的松鼠、五颜六色的飞鸟,小溪里有成群的小鱼、圆滚滚的小石子,海边有无数鱼虾螃蟹、柔软的沙子。

    雪白的兔子突然蹿了过来,一头撞在了忠王的身上,看到是个豹纹的大猫,摇摇撞晕的脑袋撒腿就跑,忠王殿下看到会动的东西,忍不住蹿了出去。

    “那林子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安弘澈不依不饶地追问。

    互瞪了良久,太上皇叹了口气:“这岛上住着一只上古神兽,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我安家的皇祖叔。”

    黑色的大猫摇了摇头:“你们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跟着景王七拐八拐,穿过山林,跨过小溪,苏誉抽了抽嘴角,想不明白景王哪来那么多的精力,下着雨竟然还跑了这么远。

    “船只就在此处不足三十里处,但无法靠近。”鲁国公世子据实禀告道。

    而其他的东西,都被汪公公搬去山洞里了。汪公公拿过忠王写故事用的树皮和炭棍,清点了鲁国公世子带回来的东西,又看了看简陋的什么都缺的山洞,详细地列了个单子,让鲁国公世子和鲛人再去几趟船上。

    苏誉见皇上脸色不好,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爬到大床里面去。皇上跟着上去,睡在苏誉身边,把他和一群猫隔开。

    “不知道。”下面的七叔应了一声,把睡着的太子殿下揽到怀里。

    苏誉顾及皇上的伤势,在他变成人之前,眼疾手快地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嬴鱼的翅膀剁成小块,炸酥再入锅爆炒,丢上两根辣椒,加一勺芝麻,爆开的香味让互瞪的双生猫立时支起头,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把脑袋放到凌王殿下身上,直勾勾地看着草棚子那边的动静。

    太上皇给了他一爪子:“没出息。”作为一个亲王,就吃吃喝喝便满足了?

    皇帝陛下不屑于参与这无聊的游戏,围在苏誉身边绕来绕去。

    “祖叔常年沉眠于山水间,吾等无缘得见。”忠王殿下颇为深沉地说。

    那是安家一统山河之前,很久很久了。狴犴与白泽,安家的猫无论继承了哪一种血统多一些,终究都是两种血脉的混血。就好比国师虽然说是白泽的纯血,但还是长成猫的样子;皇上、太上皇他们虽然是纯金色,身上或多或少还会有些白色的毛。而这位皇祖叔却是个异类,他没有继承到白色的血脉,乃是一只完整的狴犴!

    “那金光是什么?”皇帝陛下甩了甩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