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七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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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换上羽绒服,取过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又去卧室看了看睡熟的奶奶,才提着保温盒出门。

    奶奶哈哈大笑。

    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声音冷冷:“如果你想做我妈的说客,请出去!”

    他与姜淑宁大吵了一架,气得姜淑宁甩门而去。

    “知知……”

    奶奶打趣她说:“丫头啊,看来你这辈子只能找个会做饭的老公喽!”

    她笑嘻嘻地说,对,我要赖你一辈子!你一辈子做饭给我吃,也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司机笑问:“这么晚去医院,是家人在住院吧?”

    她酸楚地想,原来原则也是可以因人而变的。

    姜淑宁来,是通知傅云深,她订了小年夜的晚餐,约了周家的人出席。用意不言而喻,是要商讨他与周知知的婚事。

    她从未惧怕过什么人,可这个女人,令她害怕,她下意识就想躲避。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何尝不也是心中充满了执念。

    好在煮饺子还算简单,之前奶奶煮的时候,她站在旁边看着,计算过时间的。此刻照着那时间计算,等到饺子都浮起来,她将它们装入保温盒里。

    朱旧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人,顿住脚步。

    “您别生气了啊,回头我劝劝云深。”

    她坐在火炉边,帮奶奶一起包饺子,她手笨,努力跟奶奶偷师,可包出来的饺子,大小不一,丑丑笨笨的。再看奶奶包的,漂亮得像是机器压出来的。

    回来这么久,终究还是碰上了。

    傅云深淡淡地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就别管了。”

    他靠坐在床头,眼睛看着电视机,却似乎在走神。

    外面在下着细细的雪花,在路灯下轻盈地飞舞着,真冷啊,她瑟缩了下,慢慢地往前走。

    往年除夕夜,奶奶总是守岁到零点,给她发压岁钱,说新年祝福。可病魔令她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又忙活了很久,她烤着火看着电视竟睡着了。

    周知知其实也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他的,而傅家那些纷杂的家族恩怨,她清楚,却帮不了他。

    “你放心吧,”她没有回头,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将她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告诉你妈妈的。”

    都说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睦睦有说有笑的才是过年,可这样简单温暖的幸福,在那个家里,在父母那里,他从未得到过。

    傅云深神色稍缓,看着眼前这个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子,她已经三十岁了,正常来说,应该早已结婚生子,可她的目光,这么多年来,始终放在他身上。

    傅云深抬头看她,眼中有微微的讶异。

    她推开他的病房门时,里面静悄悄的,只开了一盏台灯,电视机开着,里面也是春晚,却没有放出声音来。

    “伯母,您慢点,外面下着大雪呢!”周知知跟在怒气冲冲的姜淑宁身后。

    周知知转移了话题:“云深,就算你再不喜欢那个家,但过年还是要一家人团聚的。哪有在医院里过年的,病房里冷冷清清的。”

    她深深呼吸,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凉意令她慢慢平复了情绪。

    她走到厨房,将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保鲜盒里的饺子丑丑笨笨的,都是她包的,这是之前煮的时候她特意留下来的。

    她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又停住,“我问过李主任了,你身体恢复得不错,只要定期来复查治疗就行,不需要住在病房。你从前不喜欢医院,现在你不愿意出院,是因为朱旧吧。”

    她们从朱旧身边走过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下意识便侧过身子去。

    她微笑着,轻柔地说:“是啊,家人。”

    等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才终于等到车。

    周知知送走姜淑宁后,又返回了傅云深的病房。

    朱旧听着这些喧闹的声音,心里觉得欢喜,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些声音了,也只有在这片老旧的街区,春节里还保留着这样的热闹。

    她把满是面粉的手举到奶奶面前晃了晃,哼道:“看到没有,这是外科医生的手,我手术刀舞得漂亮就够了!”

    她看了下时间,才十点多。

    车内暖气开得足,她总算缓和过来,不停地对司机说谢谢。

    直至那两人走远,她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僵得有多厉害,握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没有再说。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奶奶抱上了床。她站在床边轻轻喘气,若换做以前的奶奶,她是抱不动的,生病令她身体轻了好多。

    听到她那样的回答,他也笑了,说,看来这辈子都只能我做饭给你吃了,没口福吃到你亲手做的了。也好,把你的胃抓得牢牢的,你就不会跑了。

    除夕夜。

    又不是第一次在病房里过年,对他来说,那个貌合神离冰冰冷冷的家,还比不上清静的病房。

    姜淑宁没理她,走得飞快。

    她站在巷子口等待出租车,除夕夜的出租车极少,又下着雪,更是难等。她将保温瓶抱在胸前,不停地跺着脚。

    她微怔,同样的对白,记忆里也曾有过。

    她低了低头,轻声说:“云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愿意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语气轻柔地说:“知知,别再等了。不值得。”

    周知知抬眸看着他,固执而郑重的语气:“值不值得,由我自己来判断。”

    她很好,性情温和,善解人意,没有富家女的骄纵之气,可她再好,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周知知在他对面坐下来,说:“我跟伯母说了,今晚我要值晚班。”

    吃过饺子,朱旧陪奶奶看春晚。

    窗外是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