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晓辉(七)

尼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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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只土狗被外面的阳光晒的太热了,钻进屋子里来,寻了凉快地方趴着。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捅了几个透明窟窿,感觉不到疼,只是冷风飕飕的穿过身体。

    蒋长治看了恩窈一会儿,没吭声。

    恩窈沉吟,还是问:“叔叔,我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

    恩窈有些呆滞的看着老两口的模样,哭的气断声噎的晓琪妈妈、身型佝偻而瘦削的晓琪爸爸,看不到他的表情……恩窈有种想要跟着哭喊的冲动。

    西溪拉了拉恩窈的袖子,说:“窈,别问了。”

    “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恩窈低声说,看西溪,“林方晓本来要来的,是不是?”

    “……她爸爸坚持不许她进家门。”晓琪妈妈说,泪水从鼻腔里吸进去,“我心软。总想着晓琪回头,她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独立生活、有什么不能够的?她爸爸不让,说就当没有生过这样的孩子。我真是心软。晓琪是我的女儿……西溪,窈窈,她犯了错,还是我的女儿,是不是?我总担心她。她过那种不正常的生活,得受多少罪呢。”镬

    西溪觉得有些恍惚。恩窈更是。她坐在木凳上动也不动。脑海里的情形,都是每次她打电话回来,晓琪在电话里跟她说说笑笑。她知道那些是有些假象,她知道晓琪一直在跟抑郁症搏斗,可是那么欢快的声音她相信晓琪的治疗是有效果的更何况她有飞飞……恩窈被这个念头刺到。

    恩窈终于忍不住,劝她不要再说了,“阿姨,阿姨别说了。”

    西溪拭着泪。好像看到了母女俩曾经抱头痛哭的模样。她看恩窈。恩窈脸色白的什么似的,只是一言不发,眸子黑,而且亮的怕人。

    西溪皱眉。

    天气这么热了,她看到阿姨颈子上的汗、能闻到那一点点汗湿的味道,有点儿酸腐气。这气息让她伤心和难过。

    西溪把手帕塞到晓琪妈妈手里,曼声说:“阿姨……好了。”

    晓琪妈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滚滚落下来。

    晓琪妈妈忍着想要嚎哭的冲动,说:“我以为她好多了,放心的跟晓琪爸一起回乡下来,哪儿知道我才走没几天,晓琪就出事了!”

    她听着晓琪妈妈有点儿神经质的哭泣,和哭泣中的低低细语,翻来覆去的,是对不起、晓琪、飞飞、皇甫……她退了出去。背靠在砖墙上,手有点儿抖抖索索的拿出手机来,西溪关了房门,站到恩窈身边,看着她,问:“你还行?”

    三个人都坐下来。

    西溪听到恩窈说:“行,我下午回市区,咱们见面说。”

    恩窈在他有些浑浊的目光里,也沉默下来。

    恩窈转开脸。

    “……晓琪当着我的面,从来不诉苦。你们知道她的性格,有什么事也不爱说出口。她得了抑郁症好久,我不知道;她被打被骂,我不知道;就连她怀了孩子,我也是很晚才知道……晓琪也傻。能有什么好结果,跟着那样的一个男人?能有什么好结果,还要把孩子生下来?”晓琪妈妈的手不停的抖。

    蒋长治过来,从西溪手里接过妻子,慢慢的扶到里面去。

    西溪忙着把她搂在怀里。

    “……能怨谁呢……到了这一步,能怨谁呢……”晓琪妈妈声音越来越低,目光竟然是有些呆滞了。

    “我总是说晓琪、晓琪,不要担心,妈妈总不会抛弃你的。我不会放弃晓琪,我陪着她看医生陪着她苦熬。看着她一天一天的好起来……”晓琪妈妈说到这里,忽然间停顿下来。

    “我早上告诉他,不用来了。”恩窈低头看着调到静音状态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没打算立即接通。

    那一宿是怎么地一个慌乱,之后又是怎么一个乱象?那是一个伤疤。

    里间的门“哗”的一下打开。

    身后的门开了,蒋长治出来。

    晓琪妈妈碎碎的述说着。

    那个血淋淋的场面,记忆犹新。不止是晓琪那一跪和无声的泪水,其实还有他们流血的心。怎么看,也都还是他们可爱的女儿,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是她伤他们的心伤的最凶狠。

    西溪心里一抖。她只见恩窈锐利的目光投过去。

    她看着恩窈那清澈的眼神,又摇头,继续说下去。

    西溪咽了口唾沫,说:“不知道为什么阿姨这回会说这么多。”

    蒋长治惨白苍老的面孔出现,他看着妻子,只叫了一声,“梅芳”。晓琪妈妈顿时哭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

    “后来,晓琪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去,来不及换衣服来不及伪装,我们看到她那个模样,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爸爸拿起挂在床前的玻璃瓶对着晓琪扔了过去,晓琪没动,正砸在她身上……她爸爸说你给我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晓琪就跪在玻璃碎片上,说无论如何,爸爸你治好了病再不要我。”肋

    恩窈和西溪略闪开些空间,看着蒋长治也红了的眼睛,恩窈说:“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对,惹阿姨伤心了。”

    “是。”西溪坦白。

    晓琪妈摇头,手帕攥着,眼泪不断的流,擦了,很快又流下来,像汩汩冒着的泉。只是那泉水不是甜的,是苦的。

    恩窈没点头也没摇头。

    蒋长治沉默的摇摇头。

    “你看到,如果是林方晓来,叔叔阿姨会怎样?”恩窈说。

    恩窈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站起来走出去。

    晓琪妈妈摇头,拿手帕把脸上的泪擦干,继续说:“这几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晓琪生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我陪着她、鼓励她。抑郁症是非常可怕的病,非常可怕。可能上一分钟她好好儿的了,下一分钟她又钻了牛角尖。抑郁症折磨她也折磨我。她曾经哭着跟我说,妈妈、妈妈,我这是受到惩罚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控制不了……”

    那是晓琪最后的一段时间。

    晓琪妈妈摇着头。

    西溪张了张嘴巴。

    恩窈挺直了背。